来源:经济观察网

拜登政府可能确实在谋划可以打压中国的更多制裁手段,但考虑到深远影响,还是应再掂量下是否要推出杀伤力最大的制裁“核武器”。

(文中图片由作者提供)

5月5日,英国《金融时报》援引消息人士的报道称,美国正在考虑是否将海康威视列入SDN制裁名单。消息一出,资本市场反应强烈,海康威视股票连续两天几乎跌停。

截至目前,曝出消息的是英媒的匿名信源,其他欧美媒体除了转载,并未有更多消息。有长期关注相关行业的分析师指出,美国打压中国企业由来已久,并且也已经将海康威视等几家中国企业纳入了美国商务部实体清单进行制裁,现在突然有消息称要加码制裁,还是非常令人意外。有长期研究中美关系的专家认为,摆在拜登政府面前最迫切的事是下半年的中期选举,在美国内两党竞争加剧的情况下,拜登政府需要更多“政绩”去提升支持率。理论上美国有动机采取更多制裁,作为在乌克兰战争或其他地缘政治问题上讨价还价的筹码。但美国政府为什么不直接出台制裁,而是由一家英国媒体来曝出这样的消息?这究竟是烟雾弹,还是实锤在路上?在反复研究了媒体报道、SDN制裁规则之后,我认为,落地SDN制裁的可能性极低,以下理由供大家探讨。

首先我们得了解一下什么是SDN。SDN(特别指定国民清单)是由美国财政部来拟定和实施的制裁清单,属于美国众多制裁手段中最为严厉的一种,主要用于对付恐怖分子和毒品交易。根据SDN制裁规则,任何美国人士不得与SDN清单上的实体和个人进行交易,包括提供或接受产品、服务,使用美元结算等。非美国人士和实体,与SDN实体交易也将面临次级制裁的风险。以这样的方式制裁海康威视将开创一个先河。尽管多年来对中国科技行业采取了限制性措施,但美国当局对SDN名单的使用非常谨慎。路透社在 2019 年报道美国政府当年曾考虑将华为加入 SDN名单,但最终搁置了这一计划。这是因为,要将一家全球化企业写入SDN清单很容易,但要制裁落地却并不容易。

海康威视全球化业务已经开展了十数年,业务遍及了全球150多个国家和地区,包括美国,要协调众多地区和国家来执行和遵守美国的制裁规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挑战。有出口管制方面的专家分析认为,如果将海康纳入SDN,美国很难去监控其他国家的企业到底有没有遵守SDN规则的要求,按照美国的意图切断和海康的商业来往。

从海康的业务属性来看,实施这种制裁确实也不容易,因为海康威视的业务属于典型的碎片化场景,大多数中小客户涉及全球各个行业,各个区域,极其分散,美国的“长臂管辖”可能得到美国人、美国盟国和那些与美国有业务联系的部分国家企业和个人的遵守,但这种长臂管辖也不可避免会出现盲区。如果制裁无法被很好地遵守和执行,SDN的杀伤力就会降低,进而有损规则的全球威慑力度,这显然不是美国政府想看到的。

其次,对美国而言,其制裁工具箱里有多种工具,但使用SDN手段对中国大型科技企业进行制裁还是要相当谨慎的,这可能也是美国在采取措施之前,先释放信息试探各方反应的原因。一旦将海康威视纳入SDN清单,无异于开启了潘多拉魔盒,很可能会被中国政府视为对中国高科技企业进行肆无忌惮打压行为的升级。

对海康威视这样的高科技公司进行升级版的制裁或将招致中国的对等反制。中国在2021年通过了《反外国制裁法》,该法律使得中国政府针对外国的制裁可以采取多种反制裁措施,比如冻结一家大型美国公司在中国的资产。过去这些年,全球产业链深度融合,如果中国推出对等反制举措,对美国企业的打击也将是巨大的。一旦中美走向双向制裁升级,拜登政府不但不能有效维护美国企业的利益,也无法在一些国际问题上取得积极进展,小的方面如正在进行有关股市规则的双边谈判,大的方面如共同推动俄乌战争的和平解决。如此一来,恐怕拜登政府的支持率只会更加一泻千里。

因此,我们大致可以推断,在当下中美博弈、中期选举等背景下,拜登政府可能确实在谋划可以打压中国的更多制裁手段,但考虑到深远影响,还是应再掂量下是否要推出杀伤力最大的制裁“核武器”。

边永民/文

(作者系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法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法学院副院长)